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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风来得快也去得快,清晨,转眼的工夫,就将阿山家的门推开,又转个身,轻轻合上了。阿山呆呆地站在院坪里,手里捏着从墙角刮下的泥块,盯着屋前的玉米地看。太阳光懒洋洋地洒落在屋前,屋前的山连绵起伏着,听瞎子五叔公说,几百年了,山上的松树还是松树,不过老得遍地都是松子;山下的田土还是田土,不过老得连玉米也不怎么长了。
阿山听着听着就翻身到一边,老爹又跳着在另一头骂;阿山再翻身过来时,老爹的烟锅就上身了,不疼不痒的,叫人心理极不舒服。阿山忍受不住时,就一个鲤鱼打挺,把泥块一撂,愤恨地回一句:“老子不睡了老子不吃了,老子去放牛!”
说着,就怏怏地随手从地上捏起两个嫩玉米棒子,去灶房烤烧着吃去了。
太阳升到山顶了,光线洒落得更加均匀。院坪里鸡飞狗跳的,阿山的弟弟这个时候也被屋外的嘈杂声闹起床了,撮揉着眼皮打着哈欠走出来对太阳下着屋檐的影子看。一明一暗的,棱角分明,又是盛夏里崭新的一天。
在山村干农活是有讲究的,最好的时辰就是太阳当午之前的这个时候,不冷不炎。但凡锄禾的放牛的担水的打柴的,都在清晨后的这段时间里忙碌起来。留在家里的老弱妇幼,便也劈柴的劈柴,生火的生火,洒扫喂猪各自忙开了。这一刻,炊烟在一个又一个茅草屋顶飘扬起来,仿佛是得到了某个统一的指令一般。不大一会儿,整个山村就是白茫茫的一大片,极象神仙住的地方呢。
阿山和他的弟弟在躲开他老爹的絮叨后,径自走到屋后的竹林里,无所事事地扯树叶子吹喇叭玩。夏天里的树啊草啊什么的,都开得很是旺盛。放眼望去除了各种颜色的野花外,都是一片嫩绿的色彩。阿山最喜欢这种满眼望去一片绿的地方,他每天醒来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屋后的这片绿海,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在山坡上跑跑跳跳,在树丫上荡秋千似的荡几个来回。弟弟也常跟着学,但学来学去不是摔在了草丛中就是跌在了土坎上。
弟弟的学校是早上八点上课,每天清晨起床后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同哥哥一块儿,干点活,打打闹闹,很快就到去学校的时间了。这个时候阿山会很失落,因为读书也是他自己想去所不能去的,不仅仅因为父亲。还因为这几年来,家里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尤其是家里唯一的那头凶猛的牛在跟邻村的另一头更凶猛的牛单挑时,双双落入岩洞,残了腿,废了。
炊烟渐渐消散了许多,村子里的七七杂杂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有一群和弟弟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这时候会背着个蓝布包来到屋门口叫弟弟一同去学校。阿山呢,在弟弟去上学后就去帮隔壁的人家放牛去,这样在农忙季节需要用牛力的时候,隔壁人家便会毫无怨言地把牛借给他家全权使用,并不赚取任何酬资,而且还会供应给阿山一顿白米早饭。
阿山的心思母亲一直是知道的,只是母亲是一位贤淑的农村妇女,不会与父亲发生什么争执,凡事都不会有什么主见。家里,还是老爹说了算。如今,阿山好歹早饭不用再看老爹的眼色了,实在懒得听那每日的絮叨。也乐得自由自在。
山村里的老人是一群最休闲的人,他们大多在家里编制些竹筐背篓什么的,也不愁材料,山村的野坡上有的就是竹子。这些物什挑到集市上,好歹也能得到一碗面的零花钱。
这群编制竹器的老人里,有一个是阿山最为敬重的亲房长辈,按俗制应该叫五爷爷的,可是阿山偏偏不这么叫,只愿唤作他“五叔公”,又因有只眼睛不灵光,就常常被小孩子们唤做“瞎子五叔公”了。
瞎子五叔公的手艺也是了得,他一直想把满手的绝活统统教会给阿山,可惜阿山没有兴趣学这些,他曾今不止一次地对瞎子五叔公说过,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走出大山,看看山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阿山在放牛的时候,常常会把牛带到离弟弟的学校很近的田坎上,一边牵着牛鼻绳,一边悄悄地看弟弟在学校里都在干些什么。可是就是这样,又常常不注意,叫牛吃了田里的秧苗子,这让他回家后又给他老爹增加了絮叨的话头。
远远地,阿山看到老师手里捧着本书,在课桌之间的地方走过来又走过去,还不时地听到老师经常把学生们逗得哈哈大笑。他什么都听不见,除了这一阵高过一阵的波浪似的笑声。他也会不知不觉地跟着他们笑。这时候,他的心完全被教室里老师手里捧着的那玩意吸引,似乎跟弟弟的书包里的书一个模样。他就笑,等弟弟放学后,他要再好好翻翻,那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弟弟快放午学的时候,那牛吃草也该将肚子吃得滚圆了。阿山忽然觉得自己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起来,于是牵了牛,依依不舍却也飞快地打牛回去,回去吃那一大海碗白花花的米饭和酸萝卜拌干菜去。这是他这个清晨最期待的东西。
隔壁的那家妇人总会站在她家的柳树下扯着嗓门喊:阿山,吃早饭啦!
这是阿山最喜欢听的声音,每当个时候,阿山听见这吃早饭的喊叫声,心底总会涌现出一丝微妙的甜蜜。这种来自陌生人家早饭的甜蜜,竟是在自己的家里从未有过。
黄昏,太阳从山顶又滑落下去的时候,弟弟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回来了。阿山不好意思开口借看弟弟的书看,自己又不认识字,若被他老爹听到,又是一阵羞辱性的絮叨。好奇心终究是战胜了害羞,管不了那许多了。他慢慢地走到弟弟旁边,说:“我看看你的书里都有些什么好笑的东西?”弟弟笑:“你怎么知道是好笑的?”阿山猛地觉察到说漏了什么,毕竟去学校偷听弟弟上课不是什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事,尽管弟弟是不会絮叨他的。“我猜的。应该很好玩的吧。”
弟弟也不再问,就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来,递给阿山。阿山接住了,那双粗糙的手不断地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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